630小说网 > 沉鸾孽 > 第100章:百般手段(三)

第100章:百般手段(三)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630小说网 www.630xsw.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血光之灾!鸾夙睁大双眼,早已忘记与自己同桌而坐的尚有外人,不禁急急质问:“东方先生这是何意?什么血光之灾?短期是多久?为何抽不得身?”

    “姑娘莫急,这血光之灾未必是报应在他本人身上,大有可能是他亲近之人。”东方有心安慰道。

    亲近之人?鸾夙不禁在心中一一列出与臣暄亲近的人选。除却他的父皇中天帝臣往,便算是义弟朗星了,若是再看得远一些,也可以算上坠娘与宋宇……可这几个人,无论是谁遭受血光之灾,也都是鸾夙不愿看到的。

    想到此处,鸾夙只觉心中一揪,连忙再问:“是哪个亲近之人?有多亲近?”

    东方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那只盲眼:“天机泄露得多了,人会遭到报应折福折寿。在下还想多活些时候,姑娘也只当为自己的骨肉祈福,莫要再问了。”

    连一个说书人都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可见聂沛涵是有多器重眼前这位东方先生,亦或是他的独眼竟犀利至此了?鸾夙情知这说书人的脾气,自己再也套不出什么话来。再者这东方先生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未可知,难保不是聂沛涵所授意的。

    左右鸾夙也不过是想借他的口传个话,并没有奢望能套出臣暄的行踪,如今又得知不是臣暄本人承受那血光之灾,到底还是安心了几分,便抬手拭去面上泪痕,对江卿华道:“给东方先生一锭银子。”

    江卿华立时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东方,他也不见推辞,毕恭毕敬接过银两便退下了。

    而鸾夙却再没了心思吃饭,只一心想着方才说书人的话是真是假,只怕臣暄是当真有大事耽搁,否则以他对自己的情意又为何迟迟不见动静?亦或是,聂沛涵暗中使了什么绊子?

    想是这样想,可在鸾夙心中,聂沛涵虽然行事古怪狠戾,却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对北宣太子狠下杀手。她以为他不会,不敢,也不屑。

    鸾夙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一面猜测着臣暄的近况,一面盼着他早日来南熙接自己回去。

    许是自己的面色太过黯然,此时鸾夙忽听一个矫健却苍老的声音从桌案对面传了过来:“老夫看姑娘谈吐不凡,穿着讲究,出门又有家丁跟随,应是出身大户人家。姑娘正是如花年纪,有何事值得如此神伤?”

    鸾夙抬眸看向对桌的老者,见他正带着几分探究神色望向自己。鸾夙原是不想答话的,只因与他萍水相逢,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老者有一种别样的威严,令她不自觉地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鸾夙低眉想了想,又看了看老者一直握着的茶杯,敛去黯然神色问道:“我看尊驾茶不离口,不知这茶的滋味如何?”

    老者闻言带上些微笑意,探究之意又浓了三分。他循着鸾夙的视线看向手中茶杯,杯中是上好的翠峰绿玉,滋味特别,便回道:“这茶的滋味……先苦后香,回味甘甜。”

    鸾夙亦是笑了,抬手挽起耳畔垂发,再次反问:“既然如此,尊驾便是为了那后头的醇香与甘甜,情愿承受舌尖的苦味?”

    老者颔首默认。

    鸾夙亦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茶杯,与老者所品的茶不同,她面前的茶,乃是味津楼里寻常用来待客的茶。可便是这寻常的一杯茶,也比市面上所见的种类难得许多,也昂贵许多。鸾夙一向不会品茶,再好的茶到她嘴里都是一股子苦味,如同牛嚼牡丹,即便偶尔不自觉地喝上一喝,也是贪图那嗅之清香的味道。

    鸾夙把弄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啜饮一口,才给了老者最后的答案:“人生一如茶也,源于思,始于忧,为了回味余甘,须得先忍受苦涩。小女子如今神伤,乃是为了日后快活。”

    是的,她如今咄咄相逼,不惜将自己与聂沛涵逼到如斯境地,不过是为了斩断他的奢想,也斩断自己的留恋。从此她便能一心一意爱着臣暄,等着臣暄。

    鸾夙看到老者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茶杯,好似是在细细品着这番话。她见状也不便多言,已带着几分去意。此行既然见到了故人,散过了心,该说的该问的都一一说过问过,她也再没了心思去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想到此处,鸾夙便欲起身告辞,话还没出口,却见小二端着一道菜肴摆上桌案,那油腻之味四散传入鸾夙鼻中,霎时引起她胃中一阵翻涌。鸾夙掩住口鼻,险要呕吐出来。

    江卿华见状连忙起身相扶,关切问道:“姐姐,你怎得了?”

    鸾夙不愿献丑人前,只强自压抑着作呕之意,一只手扶着江卿华起身,对老者告辞道:“小女子忽感不适,尊驾慢用。”言罢匆匆下了楼梯。一众侍卫瞧见,亦尾随而出。

    老者透着临街的窗户向下看去,只看见鸾夙扶着马车一阵干呕,又随之上车离去。他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沉思之意,回味着方才那一番“人生如茶”的言论,转首对同桌的青年男子道:“老七越发胆子大了,为了她倒是煞费苦心。”

    青年男子赔上两声哂笑:“您看这女子……”

    “倒是有几分玲珑心思,”老者又俯首看了一眼街上远去的马车,低低笑道,“若是没几分本事,也迷不倒这么多男人。”

    青年男子揣度老者话中之意,不禁再问:“您的意思是……这女子是故意在您面前演戏的?”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想必是老七怕朕迁怒于她,才特意安排了今日这一出戏。她应当不知情,大约老七相信她能博上朕几分好感。”

    老者目中有些微遗憾之意,看着茶杯中滋味正好的翠峰绿玉:“只可惜了她是臣暄的人……”言罢忽然又笑了起来,笑中带着洞察世事的锐利:“看来老七想朕想得紧了,放出消息,不必再瞒了……”

    *****

    在回慕王府的路上,鸾夙吐了一路,待到被江卿华扶着回到别院,已是脸色苍白,双目赤红。也不知是呕得太过厉害,还是方才被眼泪蛰的。

    江卿华急得直蹙眉:“姐姐本就身子重,还去那嘈杂的地方……如今……如今殿下怪罪了怎好?”她将鸾夙安置在榻上,又拿了小酸梅一颗颗喂着,半晌又道:“我要去将此事禀告殿下。”

    鸾夙在榻上急忙捏住江卿华的胳膊,也顾不得口中还含着酸梅,阻止道:“不要……不能告诉他。”

    “难道姐姐还担心殿下害了这孩子不成?”江卿华语中带着三分责难:“再没有比殿下更痴心的了,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也只有殿下能忍得。”

    江卿华的这句话,却教鸾夙缓缓松了手劲,她低眉想了想,反悔道:“罢了,我和你一起去见他,我有话要对他说。”

    江卿华又怎会同意,连忙按下欲起身的鸾夙,薄斥道:“姐姐今日刚拆了板子,肩伤和臂伤还没好利索,方才又出去兜了一圈子,还是歇下吧。我去回禀慕王,尽量想法子将他请来。”言罢不待鸾夙答话,已匆匆提着裙裾出了门。

    两柱香后,江卿华返回,额上还带着薄汗,道:“殿下便在外头。”

    鸾夙按上她的手臂:“扶我起来。”

    江卿华无奈地摇了摇头,拗不过鸾夙的意思,只得将她扶起来,靠在榻上,又捏了酸梅放入她口中,才识趣地退了出去。

    鸾夙听闻有屋门开关的声音,知道江卿华已离去。她想到屋内只剩下自己与聂沛涵两人,竟没了以往的避嫌与羞赧,取而代之的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偏生外间的聂沛涵却一直站着不说话,只将一片乌墨的光影投入内间的地面上,依稀可辨是那熟稔于心的轮廓。

    鸾夙垂眸看向阴影之处,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承蒙殿下恩典,今日我出了趟门。”

    外间没有做声,地上的阴影亦没有半分移动。

    鸾夙见状只自顾自地道:“我去味津楼了,也见了东方先生,想必我对他说过什么,此刻他已尽数回禀至殿下耳中了。”

    地上的阴影终是有了微动:“我不会放你走的。”

    “这样拘着我有意思吗?还是殿下非要耗完臣暄的耐性?”鸾夙再也忍不住了。自己的身孕如今已两月有余,北宣却仍无半分动静。前些日子是因着在路上,她又与聂沛涵为了一碗汤药而闹得不可开交,鸾夙才忍住没有继续提及回北宣的事。一方面她是怕当真惹怒了聂沛涵,一方面也是笃定臣暄不会放弃自己。

    可如今……两月过去了……北宣仍没有半分消息传来,亦或者说,有什么消息是被聂沛涵按下了?可自己被扣在这里,臣暄又岂会善罢甘休?

    鸾夙越想越觉揪心,说出的话便不自觉染上焦虑与迫切:“难道殿下想教我在慕王府里生下这个孩子?殿下愿意沾上这不明不白的事,坏了一世英名?”

    屋外传来一声切切的冷笑,让这五月的艳阳天多了几丝寒意侵袭。聂沛涵的话语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一如他们最初在怡红阁后院的偶遇,彼此都戴着虚伪的面具,在那猎猎冷风的荒芜之处,一袭黑色锦袍的绝世男子如此阴鸷魅惑,直教她打了个寒颤。

    今日,他终是变回她最初印象里的那个人。

    他说:“便是要教这孽种留在慕王府里,你走得,他(她)也走不得。”

    他说:“折磨着你,教你骨肉分离,有情人不能眷属,便是本王最大的快活。”

    他说:“若指望着臣暄来救你,妄想吧!”

    他终是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绕过屏风行至她面前。南熙慕王聂沛涵的冷冽之色,鸾夙已许久未曾看到过。即便是前次他们为了一碗汤药闹僵,她在他面上看到的,也是伤情痛苦多一些。

    而此刻,他是真正的冷情,冷冽,冷酷,说出的话语亦是那般寒彻她的心扉:“你方才在味津楼里遇见的,是我父皇。他已知晓你有孕在身,你若想留着那孽种的命,便不得不承认是本王的孩子。否则,你死不了,你的孩子却活不成!”

    他嘴角噙着惯意的冷笑,恢复了那份邪魅与狠戾:“鸾夙,你没喝下那碗药,我们已是完了。爱而不得,吾必毁之。”

    “滚!”鸾夙靠在榻上,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撕心裂肺地指控出来:“这便是你对我的喜欢?你的尊重?事到如今,你还是不忘算计我!聂沛涵,你活该!你冷血!便也不配得到真心!”

    聂沛涵看着鸾夙满面的泪水,脸色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这世上谁都骂得我,唯独你骂不得。”他没有再看榻上的鸾夙一眼,转身走出房门。

    屋外,江卿华正充耳不闻,恭谨相侯。

    聂沛涵气质阴沉犹如欲来的山雨,负手盯着别院的那张石案。那是他曾与她彻夜对弈之处,亦是他曾深情表白的地方,那石案见证过他们之间的暧昧纠缠,而往后,只是徒留一片贫瘠的回忆。

    “从今日起,她的事不必再报,除非她死了。”聂沛涵听到自己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