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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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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散后, 从李家村坐船回到县里,杨家下人在渡口等着接孟春芳回家。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去凑那个热闹做什么?”

    高大姐特意等在院门前,却不是为了迎接孟春芳, 而是当着丫头们的面指责她,“家里忙得一团乱,你还非要出门!又不是亲姐妹出嫁, 巴巴的凑过去,谁晓得人家领不领情?”

    李家没有给杨家送帖子。

    这不是第一次了。杨、李两家退亲之后,因为杨家多番讨好,李家没有和杨家撕破脸皮,但是李家几乎没再主动宴请杨家的亲眷, 尤其是九郎离开杨家后, 李家更是连面子情都懒得给杨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李家或许一时不敢惹恼杨县令, 但确实和杨家疏远了。

    高大姐却不信李家真敢甩脸色给杨家看,之前李绮节和孟春芳来往密切,她就大言不惭地对杨家妯娌们说:“没咱们家照应,李家的生意能做得那么红火吗?他们家不敢和咱们家生分,不然三娘怎么舍得放下身段和我媳妇走动?”

    这一次李家发嫁, 只请了孟春芳, 杨家几房,不论男女,没有人受到邀请。

    所以高大姐才会恼羞成怒, 刻意给孟春芳难堪。

    孟春芳低头,任高大姐数落一通,等婆婆撒够气了,方笑着岔开话,“我把四哥留在老宅的文稿带回来了。”

    杨天保开蒙很早,读书刻苦归刻苦,但天分不足,写的文章没有丝毫灵气可言,难以入鸿儒们的眼。杨表叔和高大姐让儿子杨天保没事多和大舅子孟云晖来往,好趁便向孟云晖讨教写文章的捷径。孟云晖是十里八乡名声最盛的少年才子,只要他肯认真教导杨天保,后者的学问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退后一步说,就算杨天保的学问没长进,他和才学广博的大舅子孟云晖亲近,总比和金雪松那样的纨绔子弟来往强吧?

    听说孟春芳带回孟云晖的文稿,高大姐立刻堆起满脸笑,“真的?在哪儿呢?快给五郎送去!”

    应付完婆婆,孟春芳回到自己院子,高大姐粗俗而简单,她几乎没花什么心思,就摸准对方的脾性和弱点——不管她怎么孝顺乖巧,做小伏低,高大姐都不会真心接纳她,她心里最看重的始终是儿子杨天保,所以她只要时不时把杨天保推出去敷衍婆婆就行。

    一进屋,她脱下绣鞋,把冰凉的双脚踩进暖脚炉里,“四哥呢?”

    素清蹲在地上,往火盆里添炭,“舅爷和少爷在书房谈论一本什么诗集,有说有笑的,方才让人备了卤鸭、鸭爪下酒吃。”

    孟举人外出访友,孟娘子回娘家探亲,孟云晖和孟云皓这一段时间住在杨家。

    “四哥最近有没有出去见过什么人?”

    素清茫然道:“大冷的天,谁还愿意出去?四少爷每天都待在房里,没出过门。”

    孟春芳徐徐吐出一口气,今天三娘和九郎拜堂成亲,四哥还有心情和天保吃酒论诗,可见阿爷说得不错,四哥绝不是那种会耽于儿女情长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不管他从前是怎么想的,过了今天,他肯定能真正放下三娘。

    前几天听说的那件事,应该只是谣言罢?

    脚底暖烘烘的,火盆里的木炭发出细碎的毕剥声响。孟春芳暗暗松口气,幸好她当时犹豫了,没把事情讲给三娘听,不然三娘一定会为那个谣言提心吊胆。她正值新婚燕尔,不该为任何事情烦忧。

    汤婆子早就不知道被踢到哪个角落里去了,但身边依然温暖,仿佛倚着个暖烘烘的恒温大火炉。

    梦中感觉有人在替自己掖被角,粗粝的指尖从细滑的绸面划过,擦出轻微的簌簌声。

    被窝里暖和而舒适,李绮节浅浅嘟囔一声,舍不得睁开眼睛,开口唤宝珠:“天亮了?别开窗,让我再眯会儿。”

    半天没听到宝珠应答,低垂的红罗帐里,响起几声轻柔的闷笑。

    这笑声熟悉而又陌生,李绮节想起前事,猛然惊醒,昨晚忍不住求饶的时候,那人就是这么笑着继续折腾她的!

    孙天佑伸长胳膊,把面色依然泛着微微艳红的娘子捞到怀里,双手不老实地探向半敞的衣领,昨晚还没品尝够呢。

    不过不要紧,怀里的人从头到脚都是他的,想什么时候亲近都行。再不必和以前那样,为了午夜梦回时的一个噩梦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胸腔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接着睡罢,还早着呢。”

    不止手,连温软的唇也跟着贴了过去,吻在粉腻的肌肤上,只轻轻一个触碰,就引得娇软的身子一阵颤栗。

    雪白细腻的皮肤,立刻沁出一抹淡淡的红。

    孙天佑盯着散乱的衣衫间若隐若现的风景,眸色更深。

    李绮节紧咬樱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声嘤咛吞回嗓子里,扯紧被子,挡在胸前,推开压过来的脑瓜子,打掉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掀开罗帐一角,明亮的光线陡然从缝隙处流泻进来,差点晃花她的眼睛。

    冬日昼短夜长,天亮得晚,日头都照到床边来了,怎么可能还早,说不定辰时都过了!

    脸皮再厚如她,也不免羞恼道:“你怎么还不起身?”

    如果只是小两口自己过日子,也就罢了,丫头们还在外面候着呢!

    也不知宝珠在外面等多久了。

    孙天佑摸摸鼻尖,笑意盈盈道:“外头怪冷的,起来做什么?”

    李绮节一怔,刚刚只顾着回忆周氏的种种教导,怕惹人笑话,才着急起来,可是孙家和别家不同,孙天佑上头没有长辈,她不必早起给公婆敬茶,也不用给哪位故去的长辈上香,好像,确实不用急着起床?

    心口一松,重新躺回枕上。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火热的胸膛靠过来,一只手绕到身前,紧紧箍住她,“再睡会儿。”

    罗帐重新放下,日光照不进来,但仍旧将帐内映得雪亮。

    李绮节眸光流转,回头看向孙天佑。

    红彤彤的霞影中,他以手支颐,含笑望着她,酒窝皱得深深的,锦被只盖到腰间,露出半截光着的胸膛,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绕过彼此的肩腹,铺满床榻,一时竟分不清你我。

    难怪总听人说结发夫妻,枕间发丝勾连缠绕,仿佛两人以后也能和密不可分的发丝一样,从此合二为一,相伴走过长长久久的日出日落,跨过悠远绵长的岁月,直到永久。

    发现李绮节在打量自己,孙天佑不动声色地舒展脊背,脚趾头很有心机地把锦被往下划拉几下,让自己劲瘦的腰腹一览无余,力道控制得很完美,只要再稍稍往下一点,就能看到更多部分。

    睡都睡过了,没什么好害羞的。昨晚初涉人事,没顾得上仔细欣赏他的身体,这会子浑身酸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躺在温暖的衾被中,慵懒舒适,正好给自己男人的身材打打分。

    李绮节眉眼微弯,目光在孙天佑身上逡巡,视线落到他肩上时,忽然发现一道浅浅的牙印。

    自然是她咬的。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动情时堪比不受驯服的猛兽,只知道一味冲撞。她都说不要了,孙天佑还兴致勃勃,把她翻来覆去地摆弄揉捏。

    前两次她还能跟着他的步调,尽情享受,慢慢的心跳越来越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到最后完全溃不成军,红的绿的黄的青的,一道道光彩在眼前轰然炸开,什么花样,什么情/趣,全都忘了。

    捏起粉拳乱揍一顿,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后来她一身黏腻的汗水,头发湿哒哒贴在脸颊边,前一刻好像痛苦到极点,下一秒又像快乐到极致,两种感觉来回折磨,气得她想哭。

    被他抱起来时,顿时恶向胆边生,趁机一口狠狠咬在他汗津津的肩膀上。当时以为自己牙关咬得死紧,能让他清醒一下,结果事与愿违,竟然被他当成撒娇和催促。

    现在再看他的肩膀,齿印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是她力气太小,还是他的皮/肉太结实。

    莽撞归莽撞,事后他抱她到屏风后头去沐浴,亲自为她换上干爽的里衣,没让丫头进来服侍,还算贴心周到,勉强原谅他好了。

    目光接着向下,李绮节掀唇一笑,伸手在孙天佑的腰上戳了两下,他平时看着挺拔清俊,有些偏瘦,没想到脱了衣裳,还是很有看头的嘛!

    孙天佑脸色骤变,竭力想忍住,但是李绮节越戳越觉得好玩,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实在忍不住,肩背佝偻,小心翼翼往后躲。

    李绮节愣了一下,笑得不怀好意,“官——人——原来,你怕挠——痒——痒?”

    故意拖长调子,显然是在取笑他。

    孙天佑脸上一红,眼底划过一阵懊恼。

    难得看他害臊,李绮节心里得意,笑得愈发开怀。

    不等她再开口调/戏,孙天佑嘿嘿一笑,霍然一个翻身,把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娘子按在枕上,撕开衣襟,成功把小娘子的笑声堵回去,“让你看看我到底怕不怕。”

    李绮节惊叫一声,挣扎间,衣裤被尽数褪下。

    帐内响起一串细细的、长长的、尖尖的呜咽声,每一个含糊的音调都像带着抓人的钩子,旖旎婉转,让听的人心痒难耐,抓心挠肺,想一直听下去,想听得更清楚。

    雕花铜钩开始晃动,大床重新摇动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在屋外等候多时的宝珠面色通红,挥手把丫头们赶出院子,三娘脸皮薄,平时不喜欢别人近身侍候,她得替三娘管好内院。

    因为临近新年,天气又冷,婚礼当夜撒了一夜鹅毛大雪,出行不便,两家商量好,礼成后李绮节不用急着回门,等新年的时候,带着新女婿孙天佑回李家村小住几天。

    夫妻俩没归宁,但回门礼代表新娘子的脸面,绝对不能少。孙天佑亲自置办下的,猪羊牲畜、绸缎布匹、好茶好酒,几大抬齐整整抬到李家,在渡口卸货的时候,十个船夫一起上阵,才把东西搬完。

    周氏送走上门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吩咐刘婆子等人预备席面款待孙家下仆,把代替李绮节回家道好的宝珠叫到房里,细问她孙家婚宴当天的种种。

    闻听孙天佑直接把女眷们挡在侧院,不许她们进新房,周氏哭笑不得,埋怨侄女婿任性乖张。

    李大伯却抚掌大笑:“两个都古里古怪的,正好凑成一对去了!”

    李乙眉头紧皱,背着对李绮节疼爱有加的大哥李大伯,把宝珠叫到一旁,叮嘱她回去以后务必转告李绮节,要她谨守妇德,好生规劝孙天佑,不能纵着孙天佑胡闹。

    宝珠不想在过年的时候给李绮节添不痛快,傍晚回到孙家,拣了些好听的话说了,至于李乙再三嘱咐她的那些,她一个字都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