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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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支持正版!  这女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古怪, 他想起那个女子看他的眼神,乌黑的眼里满含怒意, 却亮的惊人。屈眳自幼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他低头看手里的行囊, 行囊不似以往他看到的,形状古怪, 和个石头一样。不,比石头都还要有规则的多,他低头看了一眼,上头的针脚细密, 都是一样宽距不差一丝一毫,皮革柔软, 制作的手艺让他都赞叹不已。

    行囊的最上面有一圈铜链, 他仔细看了一会,用手扯了扯,发现那铜齿之间咬吻紧密, 哪怕他扯了两下, 也没有扯开。

    他看到下头那个垂着的小柄,伸手拉开。

    半夏躺在地上,察觉到看守她的男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浑身僵硬。她这么一身看在别人眼里, 实在是太过香艳。她自小学习舞蹈, 身材极好, 现在衣服叫水给浸湿了, 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没有半点遮掩,全部暴露在人眼前。

    那男人时不时转头过来,饶有兴趣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那种丝毫不加掩饰的眼神,让半夏掉进了冰窟里一样。

    那男人看了她好会,终于走过来。她一头扎到地上,泥土把她白净的脸庞给蹭的乌黑。

    男人开口冒出一串她听不懂的话,这人的口音很古怪,她一个调子都听不懂。但是那两眼放光,哪怕没人和她说明,她也知道这人心里想要作甚么。

    家臣靠近地上这女子,伸出手来,半夏吓得尖叫。

    她这声尖叫引来了另外一个人,幸好另外一人并不和自己的同伙一样,他皱眉大声说了几句什么,她看到那个试图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悻悻离去。

    说话的人过来,眼神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哪怕脸上有胡子,都能看到脸颊上浮出的红晕。

    但是现在只要是男人,站在她面前就会有强烈的压迫和危机感。

    那男人伸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靠在一块石头上。眼前的女子在地上躺了好会,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身上,狼狈的很。不过就算是狼狈,狼狈的美人,也是赏心悦目。

    “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半夏坐在那儿,手指胡乱的在地上搜寻,终于在地上摸索到一小块石头,她迅速把石头收入掌心里。

    她自小有个很奇怪的能力,她能预测近三天的天气。自小就有,有时候比天气预报都还要准。寝室里的室友谁要出去玩,还会问问她天气。

    半夏看了看天空,这会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湛蓝的天空上云群密布,不复之前的万里无云。

    可是面前的人也不能听明白她的话。

    他操着那一口古怪的话,和她说了几句,话语听不懂,但是多少猜到意思应该是警告她不要乱动。

    等到天色暗下来,这群人点起篝火,把捕来的鱼烤熟。他们离她又一段距离,并不在一起,但是他们在她面前点了一堆篝火,足够让她取暖。

    身上的衣服此刻被白日里的阳光和她自己的体温给烘的半干。她手里使劲,用石头在绑缚手腕的绳索上切割两下,奈何石头边缘还没有足够的锋利。而她自己的力气也不够大。

    她听到脚步声,顿时安静下来。乖乖的坐在那里。

    之前那个问她话的少年过来了,她立刻低头下去。那个少年手里托着一片新鲜的荷叶,他蹲身下来,把荷叶放到她面前,她看了一眼,看到荷叶里头是烤好的鱼。

    屈眳伸手把她的双手给解开,他紧紧盯着她的脸。她仅仅穿着那么一点衣物,站在人前恐怕也就比那些蛮女裸胸露背好些了,尤其……

    不知无意还是有意,他的视线下移,扫过她交叠在一起的腿。不管是国人还是野人,除非是那些蛮女,不然双腿都藏在下裳之中。

    这女子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修长纤细,她的脚踝从她那怪模怪样的履中露出来,格外的脆弱。

    这样的女子能有什么力道,就算是他这个年纪,都能一手轻轻松松把她提起来。

    他的视线从纤细苍白的脚踝沿着那罕见的优美笔直的线条向上挪,到膝盖的时候堪堪停住。

    半夏被他看的心惊胆跳。幸好他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他向她身后伸手,耳边听得噌的一下轻响,被绑缚的双手一松。

    但是双脚还是被捆着。

    半夏看那俊秀少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的食物,她咬住下唇。这一天下来,被捆了丢在地上,再多的惊慌害怕到了此刻,也变成缄默。她不知道这儿是哪,也听不懂这些人的话。而且四面都是深山老林,她有逃跑的心,但暂时还不敢贸然就跑了。

    “谢谢。”她低头把地上的荷叶捡起来。

    屈眳听不懂她说什么,但观察她神态不难猜出刚才她那话的意思。

    想起他从那个行囊里翻出来的古怪东西,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少主,今日恐怕是不能出去了。”

    家臣看到屈眳过来,对他禀告。

    屈眳点了点头。云梦泽甚是宽广,进来之后,不走个两三日是走不出去的。

    “今日暂且在这里休整一日。”

    “少主,那个女子……”家臣说着,眼神还是抑制不住飘向那边的半夏。

    半夏现在草木皆兵,全身的感官极其敏锐,她察觉到投来的目光,身上忍不住一颤。然后屈起膝盖,到肩胛的头发垂着垂首的动作,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想要借着这一点点的遮掩把自己给保护起来。

    “留下她。”屈眳说着,看了一眼放在自己手边的行囊,他伸手掏出里头的一块怪模怪样的铜镜看了看。

    那铜镜做的四四方方,他拿出来的时候,被这东西吓了一跳,若不是黑漆漆的那一面能清楚的映照出人的脸庞,他还真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

    潦草的吃了一顿晚饭。把鱼骨等物都丢到河水里。

    屈眳看了一眼那边的女子,她蜷缩成一团,或许是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她两手抱住自己的膝盖,不发一言。

    云梦泽浩荡无垠,物产丰富,同样丛林里头还有许多凶禽猛兽,男子都不敢单独行走在这大泽之内,女子就更加了。

    屈眳的目光在她面上滑过,然后转过头去。

    家臣们把干柴放在一边,此刻突然狂风大作,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雨水如同箭矢一样落下,密集的和石头一样砸落在人的身上。一群人为了取水方便,就离在河边不远。

    雨势太大,河水不多时上涨,而且涨的气势汹汹。

    水势很快漫涨起来。

    半夏感觉脚步逼近自己,随即脚上一松。脚上的绳索竟然是被割开了。

    豆大的雨滴不停的砸在身上,哪怕看的不怎么清楚,她也感觉到了腿上的水。

    她立刻跟上了这群人。她知道现在发洪水了,发洪水了要往高处走。她跟在这么一群绑架了她的人身后。

    她对这个地方几乎一无所知,现在灾难突然来临,她必须要跟着他们。

    点起来照明的火把在雨势之中,一下就熄灭了。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一直走在她身后的人不知道在泥泞之中踩到什么,惊叫一声,滑落在地,半夏下意识就去拉。而后一股力道扣在她的手腕上,她的耳畔传来模糊却又令人忽视不得的落水声。

    半夏被手上的那股劲道拖着走,她跟在前面那个人身后,雨水把她身上打的湿透,泥水从四面八方灌入她的鞋子,她还是走的飞快。

    她体力不错,而且身体平衡也好,哪怕前头的人赶路,在这个恶劣的天气里,她也能很快跟上去,不会掉队。

    她有预感,牵着她手的人,并不是因为专门为了救她而牵的。若是她流露出半点力不从心,恐怕就要被撒开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雨声被挡在外,噼噼啪啪格外强势。

    里头的人摩挲了一下,而后响起磨动的声响,过了好会,有微弱的火星迸溅,紧接着小团的火点了起来。

    火光亮起,半夏看清楚山洞里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那个少年,那个少年背上还搭着她的背包。

    那一身古味浓厚装束,背着个现代气息浓厚的背包,怎么看怎么古怪。

    她看了一眼周围已经没有其他人,几乎是上去就把她的背包给撸下来。

    少年抬头,看着她的动作,眼里光芒晦暗不明。半夏紧紧抱住自己的背包,此刻眼前少年的落单,多少让她鼓起勇气。

    “这是我的。”半夏抱紧怀里的东西开口。说着,她拍拍手里的背包,又指了指自己。

    要是那些人都在,恐怕她只有装乖的份,但是现在就剩下眼前的少年了,眼前少年最多不过十五岁,青葱和稚嫩都还没有完全褪去。

    她或许有那么点胜算?

    屋子里头的摆设已经完全换了一通,之前虽然她的居所也不错,但仅仅是不错。现在几乎已经和他们父子差不多了。

    “这几天住的可还曾习惯?”屈眳问。

    不是要考试么?半夏心里奇怪,不过听他不是一开口就要考她,悄悄的松了口气,她点点头,“嗯,多谢吾子了。”

    说着,还附送一笑。

    屈眳的眼睛从她脸上的笑上挪开,伸手拿起案几上摊开的竹简。

    他看了一眼,上面是关于楚人先妣的。这些东西都是给初学楚文的孩童看的,她学楚文,自然不可能从高深的学起,他就让人送了这些浅显易懂,而且人还愿意看的简牍过来。

    “苏己把这个读一次。”说着,屈眳把手里的竹简摆在她面前。

    半夏见着自己还是没能逃脱考试,不得不垂头丧气。她伸手把竹简给挪到面前,借着一旁的灯光,开始慢慢读。

    竹简上的字,她认了个七八层,她遇到自己暂时不认识的字,就稍稍停顿一下,直接跳了过去。

    一口气读完,她抬头看屈眳。

    屈眳一副少年模样,却是个要求严格的老师,他指出她几个不认识的字,“怎么还不会?”

    听他的口气,她似乎应该在这段时间内把这些简牍全部都看明白,半夏气道,“我已经很好了,就连师傅都说我学的快呢。”

    “师傅是那你和小儿相比吧?”屈眳嗤之以鼻,他敲了敲竹简,“又不是真正几岁的小儿,学的快是应当的,师傅夸奖几句,还当真了。”

    半夏被屈眳说的急了,就要反驳,可话语到了嘴边,对上屈眳的脸,她又不得不坐回去。

    屈眳抬手,把袖子一收。指着简牍上她刚才没能读出来的字,嘴唇里吐出一个音节。然后两眼盯着半夏。

    半夏会意,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复述。

    她声音软软的,半点攻击性也没有,乖乖的。

    屈眳听着她乖乖软软的嗓音,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坐在那儿,灯光将她的脖颈和肩膀那儿拉出一道柔和的线条。

    他不由得多看了会,她抬眼看他,他就垂下眼,目光和她错开。

    “会写吗?”

    “……会。”半夏迟疑了下,点头。

    不管是楚文还是中原的大篆,这两个在她看来根本就是一通鬼画符,但不学的话,做个睁眼瞎并非她所愿。因此花了大力气在上面,幸好以前也学过书法,字也勉强能看。

    屈眳点头表示知道,随后令人取来布帛和笔墨,让她写给自己看看。

    半夏见他竟然是来真格的,也起了好胜的心思,端正坐在那儿,开始写给他看。

    她一丝不苟,沉下心来写字。屈眳坐在那里,见她满脸认真,不由得有些出神。

    半夏一张脸,生的和此刻要求的女子端庄长相不太一样。时人认为女子端庄最好,面广额圆,是为富贵之相。

    她脸天生就生的小巧,也就比女人一只巴掌大点,五官精致。在旁人看来,一眼之下,也是让人怦然心动的美人。

    屈眳看她垂眼写字,她应该是以前就学过,握笔提腕可见架势。纤细的身形在烛火下一览无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来这里了。自从上次苏己言中下雨之日后。父亲对她格外重视,就连放在她身边伺候的侍女和奴隶都要比之前多出许多,只要她真的有事,不消半刻,他就能知道。

    可是偏偏他还是来了。

    毕竟有救命之恩,还是亲自过来看看。毕竟楚人都是善恶分明的性子,厌恶的话,恨不得亲手杀了仇人。对待有恩之人,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恩人。

    这么一想,自己这么做,也可以想得通了。

    楚文和现代汉字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她学的时候把楚文旁边标一个对应的汉字,就这么一个个学过来。

    她写的有些慢,不过好歹手很稳。她写完之后,把手里的布帛交给他看。

    布帛上的字迹娟秀纤细,和她的人很像。她写完之后,甚至把手里的笔一放,露出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来。

    “……”屈眳手里拿着她写过字的布帛,看她一时又露出了原形,盯她好会。

    明明就是个少年,却盯得她有些犯怵。好像又到了屈襄面前。

    她老老实实坐好了,有了中原贵女该有的样子,屈眳才回眼过来看她写的字。

    看了几遍,半夏见他迟迟没有出声,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她小心的觑着屈眳,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侍女点了不少灯,他垂首的时候,面上蒙上浅浅的阴影。

    屈眳长相不错,浓眉大眼,面上表露出一股少年人的英朗俊爽。

    他察觉到她的窥探,直接抬眼看过来。半夏马上低头。

    屈眳看了一遍,“还算不错。”

    半夏立刻高兴的抬头,她眼睛发亮。屈眳见到她笑容,竟然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察觉过来,又一阵恼怒。

    “只是勉强还入人眼罢了,若是说好,那还谈不上。”屈眳留下一句,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此刻外面已经泛灰了。

    屈眳起身,转身离开。

    半夏送他出去,见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她扯了扯嘴角,“喜怒无常。”

    说笑就笑,说变脸就变脸。让人猝不及防。

    半夏想了好半会,也没能想出能让他这么快变脸的缘由是什么,干脆到屋子里去算了。

    *

    自从下了雨之后,郢都附近的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渚宫内的人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因为下了几场雨,外头没有之前那么炎热,渚宫里的太子待不住,想要出去狩猎。屈眳和一众少年贵族随伺太子,一同出宫狩猎。

    楚国境内多山川森林,郢都之外就是一片罕有人迹的林子。

    太子带人一头扎到林子里头,半日没有人影出来。

    太子十三四岁,才学了御射没多久,少年人精力旺盛,才学到了新的本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施展一番。

    御射是贵族男子必须学的技艺,一旦学艺不精,上了沙场,就是被敌军割去首级的命。

    太子狩猎,一个为了玩闹,另外一个也是为了操练自己学到的技艺,让它更加熟练。

    屈眳随伺太子左右,太子身边的随从,全都是从郢都的贵族家里挑选出众的少年。出身高贵,而且容貌技艺出众。等到太子继位之后,这些随从就会跟着新楚王出入疆场,占据渚宫的高位。

    太子玩心重,喜欢往那些不熟悉的道路上冲。屈眳和太子同乘一车,担任车右,冷不防林子里冲出一头猛虎。驾车的驷马受了惊吓,御手差点没掌控住。

    亏得车上的太子和屈眳临危不乱,和后面赶过来的武士们把猛虎射杀。

    猛虎是所有走兽的天敌,哪怕猛虎已经被射杀,但是马匹还是受到了惊吓,嘶鸣着不肯继续前进,没奈何,干脆下了车。

    太子年少,玩心最重,上去看武士拾掇地上的死虎。屈眳跟着去看了下,死虎身上中了许多箭,身上的皮毛都已经被箭矢给贯穿了好几处。老虎这一身皮毛已经没多大用了,不过这一身的肉还有骨头,还有些许用处。

    武士抽出铜短刀熟练的从老虎脖颈那儿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往下开下去。干净利落的剥皮。

    “这是你的箭。”旁边的成心把武士递过来,还带血的箭矢,成心看了一眼手里的箭矢上的标记,还给屈眳。

    屈眳应了一声,接过滴血的箭矢,塞回箭袋里。

    成心是莫敖之孙,出身高贵,和屈眳差不多的年纪。两人自小认识。

    “我听父亲说,上回是左尹进言国君改了祭祀的日期?”

    莫敖的地位和令尹一样,知道什么也不奇怪。屈眳嗓子里嗯了一声,带着十足的冷漠。

    成心倒也不生气,屈眳自小就这样,就算是太子也未必能让他改多少。

    “不过我好像听人说,那个日期是你家里一个私巫卜筮出来的?好似还是个女子?”